林文清点了点头,眼中的考较之意更浓:“哦?那《学而篇》开篇便言,‘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’ 你且说说,这‘说’字,作何解?”
这问题看似简单,实则考察对古文通假的掌握以及对经义的初步理解。
徐飞略作思忖,清脆的声音在雅致的屋中响起:“回大人,小子以为,此‘说’字,通‘悦’。”
“夫子之意,乃是学到的知识能时常温习并加以运用,从中体会到乐趣,心中自然而然地感到喜悦。”
林文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这孩能将“说”字的内涵阐发得如此生动贴切,远超寻常孩童的死记硬背。
“说得好!”
林文清赞了一句,随即又问:“那‘人不知而不愠’呢?依你之见,寻常人为何难以做到?而君子又为何能做到?”
这个问题,便涉及到了对人性和修养的理解了。
徐飞微微一笑:“大人所言极是。人生在世,大多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与认可,此乃人之常情。”
“若自己的才学、品行不为人知,甚至遭受误解,心中难免郁结。”
“然而,夫子所言的君子,其求学修身,并非为了向他人炫耀,亦非为了博取虚名。君子之学,为己而已。”
“其品行之高洁,如深谷中的兰草,不因无人欣赏便不释放芬芳。”
“好一个‘深谷幽兰,不因无人而不芳’!”
林文清忍不住抚掌赞叹,看向钱大塾师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,“恩师,您这弟子,当真是块璞玉啊!”
钱大塾师捻着花白的胡须,脸上笑眯眯的,嘴上却谦虚道:“文清谬赞了,这孩子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几分机灵劲儿罢了。”
林文清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,他转向徐飞,语气也温和了许多:“徐飞,你这般聪慧,可是家中长辈悉心教导?还是说……你当真天赋异禀?”
徐飞略一思索,便回答道:“回大人,小子……小子也不知究竟为何。”
“只是,小子依稀记得,三岁那年,曾做过一个很是奇怪的梦。”
“哦?是何怪梦?说来听听。”
林文清与钱大塾师皆被吸引,不由自主地倾身细听。
“梦中……梦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仙,鹤发童颜,驾着一只五彩仙鹤从天而降。”
“那位老神仙摸了摸我的头顶,说我与圣贤书有缘,日后当有所成。”
“醒来之后,梦境大多模糊了,只觉得脑子似乎比以前清明了些,看书习字也变得容易了许多。”
林文清与钱大塾师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奇。
梦中点化之事,在民间传说中偶有听闻,但亲眼见到被“点化”之人,却还是头一遭。
徐飞见火候差不多了,又恰到好处地补充道:“平日里,堂哥徐文彦在塾中读书,我虽不能入学,却也常常在窗外旁听。”
“堂哥回来温习功课时,我也在一旁跟着看,耳濡目染之下,倒也记住了不少字句。”
“后来家里让我去放牛,山野之间空旷无人,我便常常对着蓝天白云,对着青草树木,默默地想着那些听来的道理,想着这天为何是圆的,地为何是方的,牛羊为何吃草,人又为何要读书……”
他抬起头,眼神清澈得像一泓秋水:“或许,正是这些胡思乱想,让小子对书中的道理,比旁人多了一点点自己的体会吧。”
这番解释,半真半假,既将自己的早慧归因于“神授”,又点出了“耳濡目染”和“勤思好问”,虚实结合,令人难以辩驳。